僧伽吒经全文

印度佛教讲座:教团与弟子

发布时间:2022-06-22 11:30:05作者:僧伽吒经全文

  印度佛教讲座:教团与弟子

  方广锠

  佛教是一种社会文化形态。任何社会文化形态都需要一定的载体,才能表现出来,佛教也不例外。佛教从来主张,自己由佛法僧三个部分有机组成,缺一不可。这三个部分,称为“三宝”。其中佛宝,早期指释迦牟尼,后来有了新的涵义。法宝,早期指由释迦牟尼阐明的佛法,其后当然也不断有新的阐发。僧宝,即佛教教团。

  “佛教教团”,是我们今天对佛教团体的称呼,印度古代称为“sangha(梵文)”,中文音译为“僧伽”,略称为“僧”。僧伽这个梵文词的基本含义是“众”,但不是一批乌合之众,而是一批以一定方式团结在一起,为一定目标而奋斗的人,亦即“团体”。在古代印度,无论什么团体,都可以叫“僧伽”。佛教组成自己的团体后,也沿用了这个名称。当然,一个为共同的目标而奋斗的团体,内部必须团结,所以佛教又把“sangha”意译为“和合众”。既然是一个团体,其成员必须为复数。佛教戒律规定,至少四个出家人聚集在一起,才可以按照规定举行羯磨等仪式。一般认为,四人以上可以称为僧伽。

  从整体讲,佛教团体可分为出家与在家两大部份。出家众有比丘(已受具足戒之男性出家人)、比丘尼(已受具足戒之女性出家人)、沙弥(已受十戒,未受具足戒之男性出家人,一般年龄在20岁以下)、沙弥尼(已受十戒,未受具足戒之女性出家人)、式叉摩那(受具足戒的前两年,正在学习、受检验期间的沙弥尼)等,在家众有优婆塞(男性信徒)与优婆夷(女性信徒)。关于僧伽的组成,传统有二众、四众、五众、七众等不同的说法。二众指比丘、比丘尼,这是具备完整资格的正式出家人,是佛教的核心成员。四众指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这是佛教最基本的信徒队伍。五众指比丘、比丘尼、沙弥、沙弥尼、式叉摩那,其中既有正式出家人,也有候补出家人。七众则是出家五众与在家优婆塞与优婆夷的合称。佛教传统认为,在上述人众中,出家众要高于在家众。在出家众中,沙弥、沙弥尼、式叉摩那只是候补身份,地位自然比不上比丘、比丘尼。在比丘、比丘尼等出家二众中,比丘的地位又高于比丘尼。

  僧宝,主要指佛教教团。但教团由人组成,早期的教团由释迦牟尼及其弟子组成。所以讲教团,除了讲教团的发展历史、各种行事规则外,离不了一个个具体的人。前面我们已经对佛宝与法宝,即释迦牟尼及初期佛教的思想作了简单的介绍,下面谈谈早期的佛教教团与释迦牟尼的一些著名的弟子。

  比丘教团的形成

  比丘,是梵文bhiksu的音译,又译作“苾刍”。原意为“乞士”,就是出家而依靠乞食维持生活的人。所谓比丘教团,就是依照佛陀教诲,出家修持,以求解脱,并依靠乞食以维持生活的这样一批人的团体。它最早形成于释迦牟尼在鹿野苑初转*轮时期。

  佛经记载,释迦牟尼在菩提伽耶附近的苦修林修习苦行6年,没有能够寻求到解脱的真谛。于是放弃苦修,到尼莲禅河沐浴,接受村女供献的乳粥,到菩提树下坐禅冥思。下定决心,如果还不能得到正觉,宁可粉身碎骨,也不起身。终于悟道成佛。

  释迦牟尼成佛后,感到无尽的愉悦。刚开始,他打算把自己证悟的佛法传播出去。但又觉得这种道理太深奥了,一般人恐怕无法理解。于是打算就此入般涅槃。梵天知道了他的这一想法,连忙从天上下来,劝他千万不可如此,一定要把佛法传播开来,并誓言作佛教的护法。于是释迦牟尼改变初念,决定在人世传教。这就是著名的“梵天劝请”的故事。这个故事成为后代印度佛教雕塑的题材。后代佛教甚至说,每一个佛下世成佛后,都会有短暂的犹豫,这时都会有梵天出面,请佛传教。“梵天劝请”当然是一个神话,但这个神话反映的释迦牟尼悟道后的犹豫,也许有一定的真实性。一个理论家创造出新的理论后,对于世人能否理解自己的理论,大概会有一些担心吧。

  释迦牟尼接受了梵天的劝请,决定传教。但是,向谁传教呢?据说释迦牟尼最早想到的是他刚出家时曾经师从过的两位老师。但当他用天眼通寻找两位老师时,发现他们都已逝世。于是他又想起憍陈如等五位伙伴。

  关于憍陈如等五人的来历,不同的经典说法不一。比较流行的一种说法主张,得知释迦牟尼逾城出走后,他的父亲净饭王大为吃惊,连忙追出城外,苦苦哀求释迦牟尼放弃出家的念头,返回迦毗罗卫。但释迦牟尼不为所动。净饭王无法,又不放心释迦牟尼独自一人离家,于是派遣憍陈如等五人随同。有记载说,这五个人有的是释迦牟尼父系的亲属,有的是他母系的亲属。他们从释迦牟尼出家起一直伴随着他,并一同在苦修林里修习苦行。当他们看到释迦牟尼放弃苦行,以为释迦牟尼修道的信心退堕了,便离开释迦牟尼,来到鹿野苑。

  释迦牟尼决定向憍陈如等宣讲佛法后,也来到鹿野苑。经典记载,由于对释迦牟尼放弃苦行心怀不满,所以憍陈如等看见释迦牟尼走过来,便相互约定:“等悉达多过来,我们谁都不理会他。”但是,等到释迦牟尼来到面前,见到释迦牟尼庄严的宝相,他们一个个不由地匍匐在释迦牟尼脚下,顶礼膜拜。

  经典记载,释迦牟尼先为他们宣讲了既不放纵自己,也不刻意追求苦行的生活“中道”,然后宣说了自己在菩提树下证悟的四谛十二因缘。这就是佛教史上著名的“初转*轮”。憍陈如等为这一全新的理论所折服,全体皈依释迦牟尼,成为第一批佛弟子。佛教认为,从这时候开始,佛教教团正式形成,佛教三宝具足。按照我们前面的计算,这一年应该是公元前531年。

  《四分律》记载,释迦牟尼在鹿野苑对憍陈如等五人初转*轮,当他为三人说法时,另二人就去乞食。乞讨回来的食物供六人食用。当他为二人说法时,另三人就去乞食以供六人食用。这一记载表明,佛教教团成立初期,依靠乞食维持生活,这大概是“比丘”得以命名的原因吧。当然,比丘这种“乞士”与一般意义上的叫化子是完全不同的。隋吉藏《法華義疏》说:“比丘名為乞士,上從如來乞法以練神,下就俗人乞食以資身,故名乞士。世之乞人,但乞衣食,不乞於法,不名比丘。”说明两者的区别:一个是求法、求解脱;一个只不过混口饭充饥、混件衣遮体而已。

  后代对比丘有种种解释。《十诵律》卷一及《俱舍论》卷十五认为有四种比丘:

  1. 名字(名想)比丘:徒有虚名,行不符实者。

  2. 自言(自称)比丘:没有受具足戒就剃除须发、披著袈裟,或没有如法受具足戒者。

  3. 为乞(乞丐)比丘:为了乞食而冒名者。

  4. 破烦恼(破惑)比丘:能知见、断诸漏结缚烦恼、拔尽根本的比丘。

  《四分律》卷一则列举名字、相似、自称、善来、乞求、着割截衣、破结使等七种比丘;而《大宝积经》卷一一四列举了阿兰若、乞食、畜粪扫衣、树下、冢间、露处等六种比丘。

  上面不同的名称,反映出三点:第一、随着佛教的发展,出现了其他各色人等寄附、冒充等情况。第二、教团内的部分成员不能真正严守戒律,精进修行。第三、后代不同的佛教教团及比丘,生活形态各不相同。关于这一点,我们下文还要涉及。

  在有关比丘的各种解释中,《大智度论》卷三(大正25 / 79c)中的五种比丘的说法很有意思:

  “云何名比丘?比丘名乞士,清净活命故名为乞士。……复次,比丘名破烦恼,能破烦恼故名比丘。复次,出家人名比丘,譬如胡汉羌虏各有名字。复次,受戒时自言我某甲比丘尽形寿持戒,故名比丘。复次,比名怖,丘名能,能怖魔王及魔人民。当出家剃头著染衣受戒,是时魔怖。何以故怖?魔王言是人必得入涅槃。”

  上述五种比丘中,乞士、破烦恼、净持戒等三种,与前面《十诵律》等典籍所说没有本质区别。但说比丘是“出家人”,就很值得追究。因为在印度,比丘本来就是出家人,这是不言而喻,完全不必专门指出的。《大智度论》为什么要特意标明呢?我想,这里有两种可能:第一,《大智度论》是中期大乘的典籍。我们知道,初期大乘时期,有一批在家信徒特别活跃,对大乘的形成,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因此,是否在这些人中,曾经有人自称“比丘”,因此《大智度论》要特别提出指正,说明只有出家人才能称为比丘呢?第二,《大智度论》是鸠摩罗什翻译的。我们知道,鸠摩罗什翻译这部著作时,作了大量的删节。而鸠摩罗什从事翻译活动时,也常常采用编译的方式。我们也知道,当时鸠摩罗什已经还俗。那么,这一内容是否有可能是鸠摩罗什翻译时加入的呢?

  说“比名怖,丘名能”,这就更加值得追究。bhiksu这个梵文词不能分割,在梵文中也没有“能怖”的意思。在后代的中国佛教经疏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这类任意割裂佛教名词,加以任意解释的事例。但这种事例在翻译大师鸠摩罗什的译著中竟然也有,实在让人匪夷所思。由此,佛典的翻译在中国佛教发展中真实作用,的确值得我们认真反思。

  总之,比丘是佛教男性出家人的正式称呼。《大智度论》卷三认为,在人生解脱的道路上,比丘是因,阿罗汉是果。只有出家为比丘,才能最终成就阿罗汉果。所以把比丘的破烦恼、怖魔、乞士等三义,与阿罗汉的杀贼、应供、无生等三义,合称为“因果六义”。

  中国人常把男性出家人称为僧或者和尚。其实,如前所述,“僧”本来是“僧伽”的略称,不用来单独称呼某一个人。而“和尚”,原指德高望重的出家人,也指传授戒法时的亲教师。后来尊称泛滥,所有的比丘,不论其德行如何,都被称为和尚。而随着佛教的衰落,社会上人们对佛教观感的变迁,和尚这个原本高贵的称号,却又成了部分人贬低比丘的俗称。这一名称的演变,实在让人感叹。

  比丘教团的发展

  初转*轮后不久,释迦牟尼又将鹿野苑的耶舍收为弟子。

  根据《过去现在因果经》、《出曜经》等经典记载,耶舍出生于一个长者的家庭。“长者”是佛经中经常出现的一种称呼,大体指富有钱财,并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后代一般把它比拟为婆罗门教四种姓制度中的吠舍。当然,吠舍中有穷有富,长者大体可以看作上层吠舍。据说有一天耶舍半夜醒来,看到周围熟睡女人的种种丑相,便舍家逃离。这一故事与佛经中对释迦牟尼出家经过的描写完全一致,不知是确有其事,还是一种版本的传播影响了另一种版本的产生。据说此时天神以光引导耶舍来到恒河边。耶舍大声喊道:“苦啊!怪啊!”释迦牟尼隔着恒河招呼他:“到我这里来吧。我有离苦之法。”耶舍便脱掉自己的七宝鞋,渡河来到释迦牟尼处顶礼膜拜。释迦牟尼向他宣说了五阴无常,苦、空、无我之理,说明一切有为法都不可依恃。也有的经典说,释迦牟尼当时宣说的是施论、戒论、升天之论。关于这一点,我们下文还要解说。佛典说,耶舍听了释迦牟尼的说法,顿时得法眼净。便要求释迦牟尼允许他出家修道。释迦牟尼允诺说:“善来!比丘。”耶舍立即“须发自落,袈裟着身”,就是没有人为他剃发,他的头发自然全部脱落,身上的俗人衣服也自然变成比丘的袈裟。接着,释迦牟尼又向他宣说四谛之理,据说耶舍当时漏尽意解,心得自在,成阿罗汉果。

  经典接着说,耶舍的父亲发现儿子离家出走,连忙四处寻找。找到恒河边,看到耶舍脱下的七宝鞋,知道耶舍渡过恒河,便也渡到对岸。这时看到释迦牟尼宝相庄严,金光灿烂,便来到释迦牟尼处,询问是否见到耶舍。释迦牟尼用神通将耶舍隐身,不让他父亲见到,并向他父亲说法。据说耶舍的父亲也立即得到法眼净。这时释迦牟尼收起神通,让他们父子相见。父亲动员儿子回家,但被释迦牟尼阻止。释迦牟尼说明耶舍已经达到无学果,成为阿罗汉,不能再回家。耶舍的父亲听到此言,欢喜踊跃,向耶舍顶礼膜拜,并依从释迦牟尼接受三归依,成为佛教中的第一个优婆塞。有的经典说耶舍的母亲、妻子也都归依三宝,成为第一批优婆夷。

  耶舍的出家具有特殊的意义。如前所说,大部分佛典都称憍陈如等五人是释迦牟尼的亲戚,净饭王派遣他们出家并服侍释迦牟尼。如果这种传说是可信的,那么,释迦牟尼的第一批弟子实际早已出家,并已经追随他多年,只是曾因误解,暂时背离他而已。所以,憍陈如等五人归依佛教,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释迦牟尼化导俗人出家;佛教的影响也没有超出释迦族及与释迦族有关的人员这一范围。但耶舍原本是一个俗人,故而是第一个因释迦牟尼化导而出家的俗人;他不属于释迦族,标志着佛教的影响开始超出释迦族范围。此外,由于耶舍的出家,他的父母妻子也都归依佛教,使得佛教出现了第一批优婆塞、优婆夷,这也是佛教教团发展史上的一件大事。所以,凡是叙述佛传的经典,一般都记载这一事件。有的经典还说,耶舍有50个朋友,见到耶舍出家,跟着也出家投入释迦牟尼教团。这一说法是否可靠,就值得研究了。

  佛典记载,耶舍出家后不久,释迦牟尼又化度迦叶、舍利弗、目犍连等一批弟子。据说迦叶、舍利弗、目犍连等本来就是一些宗教团体的领袖,他们投入佛教教团,无疑增加了佛教声威与吸引力。其后,释迦牟尼回到家乡,释迦族的一批青年都跟随释迦牟尼出家。如难陀、罗睺罗、阿难陀、提婆达多、优波离等。佛教的勢力越來越壯大。起先,釋迦牟尼主要在摩揭陀国活动,摩揭陀国的迦兰陀长者将一座竹园布施给教团,据说摩揭陀国的频婆娑罗王在园中建造精了舍,这就是佛经中经常提到的迦兰陀竹林精舍。后来,憍萨罗国首都舍卫城的须达多长者请释迦牟尼到憍萨罗国传教,布施了园林、精舍,就是著名的祇树给孤独园。

  前面提到,释迦牟尼在鹿野苑初转*轮时,与弟子们都依靠乞食为生。当时,释迦牟尼曾经主张比丘应该以“四依住”生活。所谓“四依住”,指:

  (一)粪扫衣,又称衲衣,即比丘应拣拾世人舍弃的破旧衣,洗濯、缝补后使用。

  (二)乞食,即比丘应依一定行仪乞食,以维持身命。

  (三)树下坐,即比丘不应营建屋舍,应随宜居止于树下或石窟中,修习禅定。

  (四)陈弃药,又称腐烂药、腐尿药,即陈年腐朽之药,有的经典认为指以牛尿入大黄果中埋藏发酵而成之药。出家修行之人有病当用陈弃药治疗,不得预储新好之药。

  但其后不久,释迦牟尼对上述四依住便有修正。耶舍出家后,释迦牟尼曾经应耶舍父亲之请,到耶舍家赴斋。后来又接受迦兰陀长者、须达多长者的布施,搬进竹林精舍给孤独园。对于这一改变的意义,我们将会在下文讨论,但这一改变本身,也说明佛教越来越得到社会人士的支持,这为佛教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物质基础。

  释迦牟尼传道45年,弟子越来越多,并逐渐散布到其他地方。我认为,佛弟子向四方散布,大概有两个原因:首先是传教的需要。佛教要进一步发展,肯定不能局限在一个区域内,因此不断以摩揭陀国与憍萨罗国为中心向四方辐射。其次,古代印度的生产力还不是很发达。许多弟子聚集在一起,共同乞食,会给当地带来很大的负担。实际上,有的经典就记载,有些居民因为比丘经常来乞食而抱怨不休。因此,为了教团的生存,比丘也需要分散开来。经典记载,外地的比丘来拜见释迦牟尼,释迦牟尼往往会询问他们当地乞食是否顺利。由此可见,衣食住行等四缘是否具足,对当时的教团来说,依然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弟子们散布在四方,还带来其他一些问题。比如说,早期弟子们出家,都由释迦牟尼亲自接受。当时没有什么具体的仪式。只要弟子本人提出申请,释迦牟尼觉得符合条件,说一声:“善来,比丘!”这个弟子便具备了比丘的身份。但弟子们分散到四方后,在外地遇到请求出家的信徒,不便远赴释迦牟尼处得到批准,需要在当地履行加入佛教教团的手续。于是产生出“三师七证”制度。就是如果某信徒要求出家,必须有10个比丘在场。其中三师分别是戒和尚、羯磨师、教授师:戒和尚是传戒仪式的核心人物,也是受戒者所受戒法的传授者;羯磨师指受戒时行羯磨作法的比丘;教授师指受戒时讲说戒德、教示威仪的比丘。担任三师须有一定的资格。七证指七位临场证明的比丘。由上述10人共同完成授予具足戒的仪式。但由于比丘们四处分散,各地比丘的数量并不均匀。《毗尼母经》卷四所载,迦旃延在阿畔提国传教,当时有人要求出家,但由于没有足够的比丘担任三师七证,费时十二年,才完成这一授具足戒的仪式。据说其后释迦牟尼允许那些佛教不发达、比丘人数不多的地方,在举行授具足戒仪式时,只要有三师二证,5个比丘就可以了。后人依据上述记载,把可以较为容易地找到10个比丘举行授戒仪式的佛教流行中心区,称为“佛教中国”,而把比丘人数较少的地区,称为“边地”。

  上述情况表明,随着佛教的日益发展,各地教团呈现出不平衡性,在日常的生活戒律、教团行事等各方面都出现差异。我们知道,早期佛教教团都以比丘个人修习为主。只是每逢布萨、安居,才按照地区(界),集中到一起。因此,可以想见:第一、虽然佛教教团主张以年腊排座次,但在某一个地区,会有一些德行较高、能力较强或资历较老的比丘,成为当地教团的中心人物,负担起指导当地教团的修持与其它活动的责任。第二、由于各地的经济、文化状态各不相同,教团情况各不相同,比丘的修持又是相当个人的行为,则岐见的出现,可以说是必然的。

  从现有资料看,释迦牟尼时代佛教不但在以摩揭陀国、憍萨罗国为中心的恒河中下游地区传播,而且已经流传到西印度一带。当时教团的规模到底有多大?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有的研究者认为,释迦牟尼早期度化的三迦叶有弟子一千人,舍利弗、目犍连共有弟子二百五十人。他们皈依佛教后,释迦牟尼的弟子已经超过一千二百五十人。我以为这种计算法靠不住。在这里,“一千”,是500的两倍;而二百五十是500的二分之一。无论是佛经,还是古印度的其他典籍,都把500这个数字当作“很多”这一意义来表达,是一个约数,而且是一个略为夸张的约数,并非指真的就是500个。所以常有一个商队有500商人,一个商人有500辆车,一个牧人有500头牛,一个农民有500亩地,一个奴隶主有500奴隶,乃至一头鹿王领导500头鹿、一个牛群有500头牛等等。据记载,释迦牟尼逝世当年,大迦叶领导500比丘举行第一结集。后代由此引申出五百罗汉,并一一标注名字。但我认为,这或者说明,直到释迦牟尼逝世,他的全部弟子,大约还不到500人。就古印度而言,这已经是一个规模相当可观的团体了。

  比丘尼教团的形成

  比丘尼教团的形成充满了曲折与故事。

  佛经记载,迦毗罗卫净饭王76岁(一说97岁)时逝世。释迦牟尼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特意赶回迦毗罗卫表示悼念。这时,摩诃波阇波提夫人向释迦牟尼提出出家修道的愿望。摩诃波阇波提夫人是释迦牟尼的姨母,与释迦牟尼的母亲摩耶夫人原为姐妹。摩耶夫人产后逝世,摩诃波阇波提夫人嫁给净饭王,承担起抚育释迦牟尼的责任,并生育了难陀。此时因丈夫已死,便一心求道。

  关于摩诃波阇波提夫人出家的经过,不同的经典记载略有不同。这里介绍《五分律》的说法。

  《五分律》卷二十九说:摩诃波阇波提夫人对释迦牟尼说:“希望您答应让女人出家,受具足戒。”释迦牟尼回答:“停止!停止!你不要提这样的要求。因为过去诸佛都没有同意过女人出家。女人们可以皈依佛陀,可以在家剃头、穿袈裟,努力修习。这样也可以得到解脱。你们今后就照此修持吧。未来诸佛也将会如此处理女人出家的事。”

  摩诃波阇波提夫人见释迦牟尼不答应女人出家,便再二、再三提出哀求,但释迦牟尼每次都严词拒绝。摩诃波阇波提夫人非常失望,便大声啼哭着,礼足而退。

  释迦牟尼与弟子们离开迦毗罗卫,摩诃波阇波提夫人与五百释迦族的女人都剃了头,穿着袈裟,哭泣着跟随在后面。晚上,释迦牟尼住在哪里,她们也住在那里。释迦牟尼等回到舍卫城,住在给孤独园。摩诃波阇波提夫人等进不去,便在门口啼哭。

  早晨,阿难走出园门,看见摩诃波阇波提夫人等人在门口啼哭,吃了一惊。就问为什么这样?摩诃波阇波提夫人回答:“世尊不让女人出家受具足戒,我们所以伤心。希望您为我们再向释迦牟尼求告,满足我们的愿望。”

  阿难便来到释迦牟尼处,头面礼足,把摩诃波阇波提夫人等在门口啼哭的事情汇报给释迦牟尼,希望释迦牟尼答应让摩诃波阇波提夫人等人出家。释迦牟尼依然不同意。阿难说:“佛陀生下不久,母亲病故。由摩诃波阇波提夫人抚养长大。有这样的大恩,如何不报?”释迦牟尼回答:“我对摩诃波阇波提也有大恩。她因为我而认识佛法僧,产生敬信。如果有人依善知识而认识佛法僧,产生信敬,他尽形寿用衣食医药来供养那个善知识,也无法回报善知识对他的大恩。”阿难又说:“如果女人出家,受具足戒,能得沙门四道果吗?”释迦牟尼回答:“能够得到。”阿难说:“如果她们也能得到四果,世尊为甚么不接受她们出家受具足戒?”

  听了阿难的责问,释迦牟尼说:“如果摩诃波阇波提等人能够遵守八敬法,我就同意她们出家,受具足戒。”接着,具体解释了什么叫八敬法。

  关于八敬法,不同的经典说法略有不同。按照《毗尼母经》,大体是这样一些内容:

  1、尼百岁礼初夏比丘:谓比丘尼即使戒腊(指出家的年限)满一百年,若遇受戒仅经一年的比丘时,仍须礼拜足下。

  2、不得骂谤比丘:谓比丘尼应恭敬比丘,不得妄加骂詈谤毁。

  3、不得举比丘过:谓比丘有过,比丘尼不得检举;若比丘尼有过,则比丘可说。

  4、从僧受具戒:谓比丘尼若欲奉持具足戒,应从大德比丘求受。

  5、有过从僧忏:谓比丘尼若有过,应于比丘众中忏悔、自首,以除憍慢心。

  6、半月从僧教诫:谓比丘尼当每月二次至大德比丘处,求教诫法,自我策进道业。

  7、依僧三月安居:谓比丘尼结夏安居,应与比丘同处,以朝夕咨问法义,增长见闻。

  8、夏讫从僧自恣:谓比丘尼安居竟,应于比丘众中行自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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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律》说,阿难随即来到园门,对摩诃波阇波提夫人等说:“你们认真听我宣说释迦牟尼的教诲。”摩诃波阇波提夫人等便整理衣服,遥礼佛足。长跪合掌,一心而听。阿难便一一解说八敬法的内容,说明释迦牟尼已经答应,只要能够遵守八敬法,便允许女人出家。摩诃波阇波提夫人说:“好像少年男女喜欢顶戴花鬘一样,我如今顶受世尊的法教。”但她紧接着提出:“希望您再次为我向世尊禀告:我接受八敬法,但有一个愿望。希望能够让比丘尼也按各自戒腊的大小来礼拜比丘。为什么要让出家已经一百年的比丘尼礼拜新受戒的比丘呢?”

  阿难再次进园,向释迦牟尼汇报了摩诃波阇波提夫人的要求。释迦牟尼说:“如果我答应比丘尼随戒腊大小礼拜比丘,那就错了。女人有五碍,不能当天帝释、魔天王、梵天王、转轮圣王、三界法王。如果不让女人出家受具足戒,佛教的正法可以住世千年。如今答应她们出家,佛教的正法将减为五百年。就好比人家女人多男人少,就可以知道这个家庭不久就会衰灭。”释迦牟尼又说:“如果女人不法出家受具足戒,我般涅槃后,诸优婆塞、优婆夷会拿着各种供养品跟在比丘后面,哀求比丘:‘大德,可怜我吧,接受我的供养吧。’如果比丘出门,他们会拉住比丘的臂膀,哀求:‘大德,于我有恩。请到我家坐坐,让我获得安乐。’如果在路上遇到比丘,他们会解下头发,拂比丘足,让比丘踏着自己的头发走路。如今允许女人出家,上面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阿难听了此言,悔恨交加,流着泪说:“世尊,我先前没听过这些话,不懂得这些道理,所以哀求您同意让女人出家。如果我知道,怎么会再三地请求呢?”释迦牟尼说:“你不要哭了。那都是魔鬼蒙蔽了你的心啊!现在我同意让女人出家,但她们一定要遵守我制定的规矩,不得有违。我所没有制定的,也不得妄制。”

  阿难便再次走出,把释迦牟尼的教言原原本本地告诉摩诃波阇波提夫人,摩诃波阇波提夫人再也没有提出异议,于是出家受具足戒。并由摩诃波阇波提担任亲教师,让随同的释迦族妇女都接受具足戒。比丘尼教团由此形成。

  八敬法的核心是把比丘尼教团放在从属于比丘教团的地位。对八敬法应该如何评价,从来存在不同的意见。有的认为这反映了释迦牟尼也有歧视妇女的思想;有的认为在当时的条件下,八敬法实际是对比丘尼教团的一种保护措施。当代也有比丘尼呼吁应该废止八敬法,在教团中实行男女平等。不管怎样,从比丘尼教团形成之艰难,从八敬法的制定,可以看出当时在比丘教团内部对是否同意女人出家存在着分歧意见,这一矛盾,后来在第一结集时爆发,成为大迦叶责备阿难的诸多过错之一。

  优婆塞、优婆夷及其团体

  如前所述,耶舍出家后,他的父亲皈依佛教,成为最早的优婆塞;他的母亲与妻子,成为最早的优婆夷。

  其后不久,摩揭陀国王频婆娑罗也皈依释迦牟尼,成为佛教信徒。当然,对于这一记载,也有人持怀疑态度。因为耆那教经典记载,频婆娑罗皈依大雄,成为耆那教的信徒。我想,很可能频婆娑罗这样的君主对各种宗教都很宽容,都曾经支持过,所以各宗教都引他为本教的信徒。此外,王舍城的迦兰陀长者、舍卫城的给孤独长者都皈依佛教。佛教在家信徒的人数越来越多。

  在家信徒的增长,表明佛教势力的扩展。那么,在佛教内部,在家信徒与出家弟子相互间是什么关系?在家信徒有自己独立的教团吗?

  我们先讨论第一个问题。

  婆罗门教把婆罗门与信徒的关系,归结为“财施”与“法施”,即信徒用财物供养婆罗门,而婆罗门将法布施给信徒。婆罗门教认为,法施要大于财施,婆罗门要比在家信徒高贵。从上述释迦牟尼与阿难关于对摩诃波阇波提夫人报答养育之恩的议论可以得知,佛教在这一问题上的立场与婆罗门教完全相同。

  我们可以以出家弟子与在家信徒的往来为例,进一步探讨这个问题。

  释迦牟尼时代,部分比丘独居深山,个人修持。他们的生活所需,大抵依靠野果、粪扫衣等。大部分比丘居住在离城市、聚落不远的边缘地区。他们的衣食主要依靠乞讨。一般的情况是,他们独自禅定,到了吃饭的时候,便持钵进入城市(聚落)乞讨。日中一餐,过午不食。如果需要衣服,也向在家人乞讨。有时,在家人会邀请比丘到家中赴斋,斋后往往会给比丘布施衣服等物。作为回报,比丘应在斋后对施主说法。

  佛经记载,当时比丘所说之法,主要是三论,即戒论、施论、升天之论。所谓戒论,指接受三归五戒的在家人,还应该进一步遵守八戒等在家人戒律。讲述遵守戒律以及违反戒律所得的各种果报等。所谓施论,指在家人应该向佛、法、僧布施。讲述布施的功德及吝啬的果报。所谓升天之论,指在家人如果能够完成戒、施这两个义务,死后可以升天。讲述天界的种种奇妙胜景及可得的种种享乐。南传三藏中的《小部尼伽耶》收有《天宫事》、《饿鬼事》等典籍,专门论述天宫、地狱的情况,估计就是比丘向优婆塞、优婆夷说法所用。

  根据上述情况,我们可以将佛教的在家信徒与出家弟子的不同,归纳为如下几点:

  第一、修行方式不同

  出家弟子必需舍弃一切家庭生活,以戒定慧三学修持。在家信徒则继续普通人的生活,其修行方式,主要表现为遵守五戒、八戒等戒律。

  第二、承担义务不同

  出家弟子除了个人修持外,承担向在家信徒进行“法施”的义务。在家信徒则承担“财施”的义务。

  第三、修行目标不同

  出家弟子的目标,是因循四向四果的阶梯,最后抵达涅槃解脱。在家信徒修行的最好结果,也不过是投生天界,得到更好的生活境遇。天界诸神虽然寿量大于人间,生活境遇优于人间,但仍在三界之内,依然受生死的束缚,依然有八苦缠身。

  所以,佛教认为,在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等四部众中,出家两众是荷担佛教的栋梁,肩负着续佛慧命的重任。他们的身份,自然要比在家人更为重要与高贵。

  应该说明的是,出家人优于在家人,这并非佛教的创造,而是古印度的传统。在古印度,一个人只要出家,便割断与原来家庭的各种关系,也割断与社会的各种关系。从此,见了父母、国王,不再需要顶礼。相反,由于他向俗人进行法施,而法施是最为珍贵的,因此他的地位高于一切俗人,即使父母、君主,也应该向他顶礼。佛经记载,释迦牟尼与阿阇世王,曾经有这样一番对话:

  “大王,如果你的奴隶出了家,那么你是否还会让他侍候你,给你端洗脚水,向你跪拜?”

  “不,世尊。如果我的奴隶出了家,我不会再让他侍候我,给我端洗脚水,向我跪拜。相反,我会侍候他,给他端洗脚水,向他跪拜。”

  这番对话反映的就是古印度的这一习俗。有的研究者把上述对话看作佛教反对种姓制度,主张人人平等的证据,实际上,如上所述,佛教采取这一态度的底蕴与种姓制度并无关系。

  我们再讨论第二个问题。

  佛教传统认为,佛教教团的四部人众由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组成。如上所述,比丘有自己独立的团体,独自进行各种活动。比丘尼的活动虽然要受比丘的指导,从而显示出从属于比丘教团的形态,但也有自己独立的团体。除八敬法的有关规定外,也可以独立活动。那么,优婆塞与优婆夷是否也有自己独立的团体,单独举行活动呢?

  需要说明的是,优婆塞、优婆夷本是俗人。作为俗人,他们会有种种世俗的活动。这种世俗的活动,也可能采取团体的方式,诸如各种行会、商队等等。但这与本文所谓的优婆塞、优婆夷的团体活动不同。优婆塞、优婆夷是一种宗教身份,我们在这里考察的是,他们是否相互以“佛教信徒”这一宗教身份相联系组成团体,并以这种宗教团体为单位,举行宗教活动。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从佛教教团由四部人众组成,其中比丘、比丘尼均有自己独立的组织这一点看,似乎优婆塞、优婆夷也应该有自己的组织。但是,我们从现有的经典中,没有发现任何优婆塞、优婆夷也有自己独立的团体,并单独举行活动的记载。但是有一点线索,可以提供我们思考。

  佛经记载,释迦牟尼在拘尸那伽临般涅槃,阿难十分伤心地询问,应该如何办理后事。释迦牟尼回答:“你不用谈这件事,自会有在家信徒乐意来处理。”所以,释迦牟尼逝世后,火化遗体、八分舍利、起塔供养等一应事项,都由在家信徒操办。在家信徒在办理这一应事项时,是否产生过什么组织?经典中并无记载。我想,即使有组织,大概也是暂时的。但是,佛塔建立起来以后,逐渐产生佛塔崇拜。佛教戒律规定,三宝物必须严格区分,不得混用。所以,佛塔崇拜所需要的一切物品与僧伽财物必须分开管理。从现有材料看,这些佛塔由在家信徒管理。那么,在家信徒在管理佛塔的过程中,是否可能产生一些较为稳定的团体?从考古发掘的印度佛教碑铭可知,后代印度出现过一种名为“朋辈”,以地区、职业、性别等为类别组织起来的在家信徒团体,共同进行宗教活动。这种团体到底是临时性的,还是较为长期与稳定的?有自己的领导机构吗?它们最早可以追溯到什么时代?初期佛教时期是否已经产生这一种组织?所有这一切,都需要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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